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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如月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5-05 10:02:00    

彭祖耀

十七岁那年夏天,我被分配到大山深处教书。收到通知那天,我蹲在屋檐下扒拉晚饭,怎么都咽不下去。

那夜,娘搬着小竹椅坐在我身旁,山风呼呼吹过竹林,把地上的月光都摇碎了。远处的山裹着薄雾,山峰藏在云雾里,只露出个山尖。

我撇了撇嘴指了指:“娘,我要去的学校就在那云里头。”娘放下蒲扇,抬眼望向那座山:“那儿有月亮吗?”我点点头:“有啊。”娘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地说:“月亮最公平,山这边照得到,山那边也照得敞亮。”

她摩挲着蒲扇边,慢慢说:“那年冬天,教室窗户用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,可屋顶瓦缝的寒风嗖嗖地灌进来。朴实的山民把火盆搬到教室,还把火箱放到讲台上。那些娃娃眼睛像山泉水一样透亮。”

我盯着娘眼角的皱纹,心里涌起暖流,忽然想起她说过,三十年前她也是背着行李课本,翻了三座山,过了九道梁。“说不定您教过的娃,现在都是我学生的爹妈了。”我嘀咕。娘说:“我们母子可能教一家三代人哦”“哈哈哈……”娘爽朗地笑起来,这笑声氤氲在月光里,飘向诗画般的云巅。

母亲的晚年,被中风病痛折磨。而我担任初三班主任,工作繁重,无奈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。那天晚上,我在学生宿舍查完寝,急匆匆踏着月影赶回家。推开斑驳的木门,母亲蜷在轮椅上,呆呆地望向窗外秋月下的老梨树,树上垂着几个梨子。眼前的老梨树在秋风中倔强地活着,稀疏的叶子簌簌地响,忽见一片枯蝶似的梨叶恋恋不舍地旋舞飘落。枯叶在月光中完成最后的旋转,像一枚句号,终结秋天的诗行。

三姐说母亲不肯睡觉,要等我回来。我挨着她坐下,握着母亲枯藤般的手,像触了电一样。目光扫过树干,当年的红漆早已剥落,只在树皮下隐约透出几星暗红,像褪色的胎记,被新长的青苔爬满了。她曾用来刻线的那双手,此刻正躺在我掌心,比树皮更粗糙,却残留当年揉梨花时的淡淡甜香。

还记得我踏上山区教育生涯的第一天,临行前,母亲从樟木箱底取出一根楠竹教鞭递到我手上,柔声说:“教鞭是月光的接力棒,照亮孩子走出大山的路。”教鞭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像母亲当年在田埂上指给我看的那轮月,那时母亲的手还是那么温润。我的喉咙像塞了铅,许久嗫嚅着说:“妈,我跟校长说了,辞了班主任,以后多陪陪您。”我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,低着头,声音发颤,越来越小,被窗外的秋风揉得支离破碎。

母亲听闻,干裂的嘴唇颤抖着,剧烈的咳嗽骤然响起,震得藤椅吱呀作响。浑浊的眼珠里却燃起一丝光亮:“你当了一辈子班主任,怎么为了我放弃呢?”她突然攥紧我的手腕,指节泛白,仍带着当年掰梨枝时的利落:“崽啊……自古忠孝……两难全……守在娘身边是小孝,把山里娃送出大山……才是大孝……”

我别过头,不敢看她凹陷的眼窝,生怕眼泪决堤。

“妈……您……您……睡觉吧,我也要休息了。”母亲微微点头,眼睛深情地端详着头发苍白的儿子,就像看着襁褓里的婴儿,像欣赏那梨花的芳华——她指尖轻轻划过我鬓角的白发,仿佛触碰一片将落的梨花瓣,指腹的老茧蹭过皮肤时,带起一阵细碎的痒。

娘的目光没有离开我,一直没有,好像要把儿子的模样刻在她的每一根掌纹、每一缕发丝。眼眸隐含一滴莹莹的泪花,将落未落。也许娘预知每一次的离开,或许就是永诀。
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母亲轮椅上织出一片银网,她的白发是落在网里的雪。我倒退着出门,鞋底碾过月光,像碾碎了一地未说出口的告别。

轻轻地、轻轻地阖上房门。我靠着冰凉的门框,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蹲下去,捂着嘴,泪如雨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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