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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烟花下吻过的人，可以记一辈子。
经过那次加班翻译，叶尹一战成名，在部门的好口碑逐渐传开。原先大家私底下一致认为叶尹是因为外形条件好，才让殷主任看上眼招来充当部门门面，现在大家改变对叶尹的看法了，认为她是个脾气好能吃苦业务能力强的美女。美女再搭配以上任何一个特质都是王炸，何况叶尹的优点不止这些。作为部门里的临聘人员，本来大家都不过问叶尹以前的教育工作经历，只关心她的家庭情况，而且只对她丈夫焦丁盛感兴趣，有什么头疼脑热去医院看病找个熟人也方便，即使不去医院，咨询专业人士总好过瞎百度癌症起步吓死人。现在，同事们竟然突然关心起叶尹，让她有些不自在。她就怕大家的人肉搜索能力太强，把自己和殷真的往事扒出来，就太尴尬了。
流水席上，有同事主动问叶尹：“你之前在哪上班啊？”
“××公司。”
“知名外企啊，全球五百强，收入很高的吧，真可惜，怎么来学校应聘呢？”
叶尹听着觉的不适，敷衍说：“家里原因离职的。”
“哦哦，你哪里毕业的呀？”
“A大。就是这里。”
“天啊，高材生呀！”这个称赞还真不是刻意恭维，大家都惊讶地睁大双眼。然后，又有人心里暗自嘀咕：谁知道是专科还是其他什么继续教育，或者二级学院呀，真正A大本科毕业生会应聘临聘岗位？
那些认可叶尹是名副其实高材生的人，脑子里又闪出问题：为什么这样优秀的人来应聘呢？又回到最初叶尹敷衍回答的问题。
叶尹感到更加不适，这些好话对她来说毫无意义，她现在只想静静吃完饭匆匆离开。
最后，大家认为叶尹是可惜了，不过还好有殷主任，不至于明珠蒙尘，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殷主任眼光毒辣，知人善用，狠狠夸了一下领导。说到殷真，叶尹忍不住看了眼老位置，今天他不在那吃饭，再看看领导专座，只见殷真和老大谈笑自若。
现在，部门里的新闻稿全部由叶尹负责，翻译工作也分了一大部分给她，工作方面殷真丝毫没对叶尹念及旧情手下留情。小禾可以在殷真面前掉眼泪，叶尹不行，殷真在给她下任务时，态度诚恳，语气温和，眼神深情，春风化雨，让她想拒绝都不行。有好几次，叶尹真怀疑殷真也会在她身上用那套美男计，让她服服帖帖地听命于他，好顺利开展工作。因为是殷真，不管他是不是用美男计，她都会竭尽全力完成工作。
这天，殷真又给叶尹一个任务：这个周末A校老大李校要去参加一个全国行业顶尖会议并致辞，殷真陪同，叶尹也要过去写新闻稿。
叶尹听到这次要和李校一起，心里有些踌躇，十几年前，李校曾是A大外语学院的英语教授，是叶尹名正言顺的大学老师，还给叶尹申请出国留学写推荐信。李校如果知道曾经的学生在母校做这样的工作，真不知会唏嘘感叹还是失望透顶。叶尹现在失去了年轻时的自信耀眼。
“叶尹，你会开车吗？”殷真的话把叶尹的思绪拉回现实。
“会啊，不过我开的很少，技术不好。”
殷真犹豫，接着说：“那天，我直接过去，你要开车去接李校，会议结束后送他回家。可以吗？”
“好的。”
“学校会有老师和你对接车辆的事。”
“好。”叶尹回答的心不在焉。
“叶尹，你怎么了？有什么为难的地方？”殷真看出叶尹有心事，他接着说，“你要是不大会开车，我来开车。家里有事如果出不来，我找其他人。”
“不是的，我能开车。”
当天，叶尹申请了车辆，可是直到下午三点，还是没有批下来，她给总务处后勤老师打电话，回复说车辆都提前安排他用了。叶尹立刻把情况和殷真说明。
“我开车先到你家，然后再去接李校，只能这么办了。”
“嗯，好。”
到了周末，叶尹把焦蕉交代给焦丁盛和婆婆，焦丁盛听说叶尹加班，一脸不悦，说：“还说学校工作轻松，周末都要加班，挣这点钱值吗？”
“你要是尊重我，就该尊重我的工作。”
焦丁盛嘴堵上了，过了半晌，问：“你怎么过去？”
“我打车去。”叶尹撒了慌。
“临聘人员路费可以报销吗？”
“可以。”
焦丁盛不管大事小事都很精，叶尹现在和他说话，都不得不多了心眼。
殷真按叶尹说的，把车停在叶尹家小区门口。
“我来开车，你坐副驾驶吧，顺便指导下我。”叶尹含笑对着殷真说。
“现在就我们俩，我不是你领导，让我开车吧。”
“我想先练习下，过会接李校不会生疏。”
“有备无患，考虑周到。”
“满意吧。我可是很敬业的，按规矩办事，遇到困难也不敢在你面前流眼泪呢。流了你也不心疼。”叶尹巧笑嫣然，故意内涵殷真。
殷真默不作声，他无法忘记叶尹曾在他面前无助哭泣的样子，他只有心疼却没为她做任何事。
“你怎么不说话了？”叶尹问。
殷真笑说：“你刚才在内涵我？”
“你自己体会哦。”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的工作量多了？”
“如果你是其他人，我是会觉得。”叶尹如实说。
“那是我呢？”
“你让我做什么，只要我能力范围内，都会完成。如果超出我能力范围，我也会竭尽全力。”
殷真望向叶尹，娇唇秀鼻恰到好处地长在那张柔美侧脸上，她正注视前方，专心开车，殷真不禁动容动心。
“因为是你，我才多给了你一些工作。我相信你能做好。过段时间，我会在李校那给你争取加工资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等加了工资再谢我不迟。所以今天正式让你在李校面前亮相tຊ。”
说到李校，叶尹有些局促，说：“其实李校是我大学时的老师。我申请留学的推荐信还是他写的。”
“啊，那就更好说话了。”说到这，殷真回想起几天前叶尹听说接送李校后心不在焉的神情，立刻猜到几分。
“你的工作是有价值的，李校对那次校长团出访材料翻译赞不绝口。”
叶尹目光闪烁，重又燃起久违的光芒。
“叶尹，千万不要妄自菲薄，你比很多人都好。人的际遇和命运是无法掌控的，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。李校的格局很大。对了，小禾当初来应聘，有百来人竞争她现在这个岗位，比她优秀的人太多了，她舅舅是省厅领导，最后才让她入职。”殷真无比诚挚地说。
殷真竟然把这么私密的人事关系告诉她，足见他对自己的信任。至于小禾走后门入职的事，叶尹一笑而过，这世上所有事都是资源的等价交换，小禾的实力还不配得到她的岗位，所以用舅舅的资源来补充，也算公平。
“谢谢你的鼓励。”听殷真一番话，叶尹顿觉心情开阔很多，她不该纠结于世俗的眼光，她有信心面对李校，她的底气来自殷真对她的肯定，更来自她自己。
没过多久，车行至李校家门口。殷真和李校坐在后排，他向李校介绍叶尹，把她的情况一一告诉李校。
“叶尹，我有印象啊，我十多年前的学生。”李校看着叶尹，想起了很久前的事。
“李校，您还给我写过推荐信呢。”
“对对，我对你有印象，是因为你成绩特别好，还有就是只申请一所学校，好像是多伦多大学，其他学生都要同时申请好几所。我好奇问你为什么只申请一所，你说你男朋友申请了多大，你要和他一起，不搞异地恋，呵呵。”
说到这里，叶尹心神飘忽，心想还好没直面殷真，专心开车要紧。殷真脸上表情凝固。李校似乎没感受到车内突如其来的安静，继续问叶尹：“你后来出国了吗？”
“没呢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家里不让。”
“那你和你男朋友后来怎样了？”
“我们分手了。”叶尹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殷真仍旧默不作声，内心却波澜起伏。
“哎哟，真是可惜，每年都有很多对情侣因为这种原因分手。多伦多大学，殷真，我记得你曾说你很爱一个女孩，也是因为你去多大而她去不了，最后分开了是吗？”李校望向殷真。
“啊，哦，是的，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。”殷真出神，说的磕磕碰碰。
叶尹瞥了眼车内后视镜，看见殷真脸色暗淡无光。
车内氛围显得有些尴尬。
“叶尹，你的情况殷真已经和我说了，你好好做，是金子总会发光。”
“谢谢李校。”
“殷真，国内求职卡在三十五岁真的太不合理了，这个年纪的人比大学刚毕业的小年轻思想更成熟，做事更有分寸，更有责任感，应该给他们机会的。在国外就没有这种情况，没有年龄和性别歧视。”
“是的。国外面试，面试官不会问年龄，或者女性生育之类话题，这方面确实人性化很多。国内求职，女性未婚，就关注什么时候结婚，已婚未育，关注什么时候生育，生了一胎，关注什么时候二胎，生了二胎，就问家里有没有人带孩子，就怕女性求职者没把精力放在工作上。”殷真说。
“哈哈，总结到位，你回国才半年，就把国情摸清了。”
叶尹听了殷真一番精辟总结，不自觉地抿嘴笑出声。
“叶尹，殷主任在面试你的时候，有没有问这些问题呀？”
“没有，主任很友好呢。”
叶尹和殷真一致想到那天面试的情形，心中暗自发笑。
一路上，李校和殷真讲了很多，叶尹顺利将李校送到会议地点。在入口处，她给两位领导拿了矿泉水。诺大的会场，李校坐在最前排，殷真和叶尹坐在靠后位置，两人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用眼角余光捕捉彼此。会议开始，叶尹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开事先准备好的模版，然后边听边修改，李校上台致辞时给他拍照。
殷真看在眼里，露出满意的笑容，说：“现在越来越熟悉了。”
叶尹瞧了他一眼，嘴角微微上扬，说：“主任指导的好。”
彼此默契。
会议结束，仍旧由叶尹开车，这回她轻车熟路。
李校和殷真吐槽学校管理上的难处。
“学校很多上了年纪的教师，摆老资格，不好管啊。学校对教师考核严格，非升即走，年轻教师压力也大。好学校就是优秀的教师多，优秀的人多想法也多。此外还要和上级部门搞好关系，这样我们工作才顺畅，真是千头万绪。”
“很多时候不是事情本身难办，是人难搞。把人搞定了，事情也就办好了。”殷真说。
“对。说到这个，你家里那位搞定了吗？”
“她还在考虑。”
叶尹听出来了，他们在说殷真妻子，她心下一沉。
“家里谁说了算啊？”李校好奇心起，开玩笑地问。
叶尹没法专心开车，竖起耳朵听。
“小事听她，大事听我，但是如果和儿子有关的大事，到最后还得听她。”
“你和她说，只要她和孩子回杭州，她的工作和孩子的教育学校都会安排好，让她放心回来。”
“谢谢李校，我回家立刻去说。”
“别的大事听她的我管不着，这是你的家务事，你留在A大这件事一定要听你的，我很看好你啊。”
“我一定说服她，我很喜欢A大，想跟您做事向您学习，也想留在杭州，这里是我老家。”
殷真的话让李校特别受用。叶尹听出了一番高级的奉承，感受两人谈话的氛围，她猜到殷真和李校关系不错。
“留在杭州，说不定还会再见到那位和你有缘无份的女生吧，你以前说她一直在杭州。”
殷真看向前方驾驶座，叶尹仿佛浑身通电。
“我见过她了。”
“呵呵，怎么样啊？这么多年过去，对方在你这儿还有滤镜吗？”
“她在我这儿没有滤镜，她一直都很好。”
“呵呵，要是那个女生听到你如此评价自己，一定此生无悔。”
此刻，叶尹完全没法专注开车了，她又暗暗瞥向车内后视镜，看到殷真目光深情流露，他最后说的话一直在她心中萦绕游走，把她暖暖地包裹着。
“小心红灯！”殷真喊道。
叶尹本来开的慢，一个激灵急刹车，庆幸没过线。
“差点闯红灯了。”叶尹喘了一口气，心惊胆跳后有点自责。
“叶尹，没事吧？”殷真问。
“没事没事，不好意思啊，我刚才没注意。”
“是我的错，把你主任的八卦都爆出来了，我不讲了，你专心开车，今天听了要保守秘密哈。”李校调侃。
“一定。”
送李校回家后，殷真开车，叶尹坐副驾驶。
“殷真，我真的如你所说，没有滤镜都那么好吗？”叶尹忍不住又问。
“当然。”
叶尹一时无话。过了片刻，她又问：“你会留在A大吗？”
殷真侧脸望向她，说：“你希望我留下吗？”
“我没有资格决定。”叶尹的话中透着淡淡的无奈。
“这和有没有资格无关，作为朋友，你希望我留下吗？”殷真的目光如涓涓细流，缓缓向叶尹眼中流淌。
“希望。”叶尹何止希望他留下，她多么希望时间倒流，他从未出国。
车行至叶尹家小区门口，她就下车。
“为什么不开进去？从这里进去要走一大段路。”殷真说。
“方便你开车。”这是一个原因，叶尹还有个原因，怕焦丁盛看到，又要解释一番，越描越黑。
“好。”殷真心下明白，他不敢越界，只是车停很久，看着叶尹的背影渐渐离去，成了一个不带滤镜的美好而真实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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