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点生活｜与蚁共勉

潮新闻客户端 王若冰

住在一楼的出租房，就要学会与各种小生物共存。在这方面，我一点儿经验也没有。所以，当我看到三三两两、三五成组、成群结队的蚂蚁在我卧室、厨房、客厅里转悠的时候，我浑身起着鸡皮疙瘩。说实话，我本来对蚂蚁颇有好感，因为读过好多篇赞颂蚂蚁的文章，知道它们勤劳、不停劳作，还特别有团结协作精神。但如今，它们侵占了我的地盘，就另作他论了。

尤其不能忍受的是厨房，只要有一粒食物，立马有几十上百的蚂蚁垂涎而来，它们钻进我的饭锅、糖钵、食物柜，糟蹋了我辛辛苦苦赚钱买来的食品。

于是，我开始了大清扫，把房间每个角落、厨房的死角，全部清理干净，不留一点残骸。所有可以吃的东西都放进了冰箱，为了解除后患，全家人决定到食堂吃一个星期，家里不开火，连垃圾都不留，准备用这样的饥饿法让它们主动转移阵地。可奇怪的是，这群饿了一周的小生物，还在孜孜不倦、恪尽职守地探索着我房间的每一寸土地。

那天周末，在好奇心驱使下，我想好好看看这些蚂蚁一天到晚到底有没有找到什么“财宝”。比如我脚底下的一只，正在用它咪咪小的身躯，丈量我眼前20厘米见方的土地。它兜了一圈，又折回来，再走一圈，走到半路又折回来，再兜一圈。没有规范的路线，但貌似把这几十厘米平方的每毫米土地都走了一个遍，偶尔在某个地方稍作停留，又继续前行。过了两个小时，我看它还在同一个房间里，像刚才那样一圈圈地毯式地搜索。我想，我这六七十平方的房子，对它来说，应该是极其广阔的土地吧？它要走上几天才能走完？而且，它知道等待它的是一无所获吗？

又一周过去，我的眼前还是转悠着这群饿着肚子还在奋力奔跑的生命。

我渐渐失去了耐心，实在无法忍受在我独自享有的地盘里突然多出这么多小生命。好在我虽然在人类的世界里经常被忽视被欺凌，但在蚂蚁的世界里，我是绝对的主宰。于是，我视心情的好坏，顺手就会捏死五六个、七八个甚至更多的蚂蚁。我本不想杀生，杀鸡宰鹅剖鱼的事情都没有干过。但蚂蚁例外，它太渺小，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恻隐之心。

背着叶子的蚂蚁。视觉中国。

那天，我在外面奔跑了一天，磨破了嘴皮子，仍然没有推销出一款产品，回到公司还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，威胁要扣我这个月的奖金。回到出租房，推门又看到这群小东西，在我的灶台上爬来爬去，顿时怒从中来，我发誓一定要消灭这群可恶的东西。我拿起一条很大的抹布，在蚂蚁较为集中的地方轻轻一抹，就有几十只蚂蚁面临着灭顶之灾，剩下的几只漏网之蚁，慌乱中作鸟兽散，纷纷窜逃。我拿着抹布奋力追赶，又消灭了几只。最后剩下的一只，在我广阔无垠的灶台上飞奔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灶台上放着的刷子下面，不见了。我拿起刷子，把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，它顿时慌了手脚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。

这时手机响起，接通电话，听到对方很亲切的带有点讨好的声音：“姐您好！我们XX集团推出地铁口小户型……”又是房产中介，听了半句就被我掐断了。放下电话，我重新举死抹布，那只蚂蚁还愣在原地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能保全性命。

看着它狼狈的样子，突然莫名有点心疼，举起的抹布也最终没有落下。

我不知道刹那之间，我是在心疼这只蚂蚁，还是我们自己？

自以为可以主宰众生的伟大的人类，在某些生物眼里，是不是也渺小得像这只四处逃窜的蚂蚁？只要命运的抹布轻轻一抹，是不是也毫无逃生能力？

但尽管如此，我还是要对着这只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的蚂蚁轻轻说句：“奔跑吧，小家伙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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