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爱玲与《小团圆》：6句话写尽爱情的万转千回

也许，有的爱情是朝阳，温暖中带着些希望的光；也许有的爱情是晚霞，热烈中带着些离去的悲伤。

而《小团圆》中的爱情，是上世纪三十年代透过琉璃百叶窗的月光与昏黄的灯影重叠后，映在红绿窗上妙龄女子脸颊上，流下来的一滴泪——温情脉脉却也遗憾重重。

张爱玲说：“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，完全幻灭了之后，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。”

爱情，可能是一种氛围，在两个人粘腻的情绪拉扯中，甜蜜与苦涩，期待与失望，满腔的爱意与无尽的空虚来回反复。

人是撕裂的。

但从相识，到分别，盛九莉与邵之雍的感情线是清晰的。

1.暧昧：带着一丝微笑，目光下视，像捧着一满杯的水，小心不泼出来。

九莉并不认识之雍，是之雍看到九莉的小说，发表了评论文章。

故事的开始，是之雍主动在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，他给九莉发表的作品，写书评，而后拜访九莉。

九莉是听过之雍的名字的，也知道他在为谁做事，所以一开始，她是有过犹疑的。

但是之雍太会了，他一声不响地看着九莉，眼神中的欣赏、爱意像一满杯的水，眼神稍一对视，就会溢出来。

他坐在那里，明晃晃赤裸裸地用眼神挑逗勾引，极尽耐心。

暧昧期的男女，情绪值拉得最满。在将得未得、将尽未尽的时候，令人百般咀嚼回味。而在咀嚼回味中，从未恋爱过的九莉，也低头微笑，然后败下阵来。

2.追随：过几年我会去找你，会千山万水的找了去，在昏黄的油灯影里重逢。

之雍说自己要走，而处于热恋期的九莉对自己下了一个决心。

等这边安顿好了，会去找他，千山万水去寻找，在匮乏的油灯影里找到浪漫的归宿。

后文中，之雍去乡下避难，九莉找到了他，只可惜，找到的是失望，不是归宿。

这是一种无声的承诺，不是对对方，而是对自己。从一开始，九莉就知道之雍的故事，但是她还是陷了进去；也知道俩人的未来，哪怕对方离婚，但她仍然对自己许诺，未来的某一个时间，去找之雍，千山万水的去找。

这是一场单箭头的痴恋，从在之雍的眼神里沦陷开始，接下来的所有戏份，都是九莉的独角戏了。

她是上海弄堂里的才女，也是在等待中彷徨的普通女人。在流言蜚语中，她也许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，去争取、守护自己的爱情。

3.甜蜜：秋天晚上冷得舒服，昏黄的街灯下，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，手牵着手有时候走到街心。广阔的沥青马路像是倒了过来，人在蒙着星辰的青黑色天空上走。

之雍夜访，九莉跟着之雍外出了。

夜里，走在上海的街上，九莉心里甜蜜极了。

马路像是倒了过来，人在天空上走，这是轻盈，喜悦，更是愿景实现后的安定。

热恋中的男女应该都会有这样的感觉——轻飘飘的，像羽毛抚过心间，若即若离，似有还无。

关系明明已经确认，却还需要更深刻的真实；关系明明已经明晰，却还需要更明白的话语；关系明明已经炽热，却还需要更热烈的表达。

不过是牵手走在上海的街，连秋夜的冷，都是舒服的。九莉的爱，实在是太易满足。

4.折磨：你如果还想保留他，就必须听他讲，无论听了多痛苦。

之雍渣得明明白白。

他可恶的一点在于，他会在九莉面前讲述自己的艳遇。

这个男人，很烂。但是九莉舍不得。

他一句一句在剜九莉的心，九莉哪怕心内痛得不行，也得继续听下去。因为，除此之外，便无其他话题。

这是最痛苦的时候。她的爱人，对着她，滔滔不绝地讲着他情人的好。

正如“心忧炭贱愿天寒”一样，九莉的内心也是矛盾极了。

不想听，因为听了会痛；但是还得听，因为不听，就会分手；而分手，更痛。

5.失恋：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着。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，一醒过来它就在枕边，是只手表，走了一夜。

真正的失恋，是在乡下探访之雍之后。

痛感是滞后的。分别时的九莉不明白，这一次是真的分开了。

但是两三个星期之后，失恋的窒息感奔涌而来。溺水者无处遁形，没有自救能力，也没有他人来救自己。

白天不能自已；夜晚更是难熬。以为熬过许久了，但是一看时间，也不过倏忽之间。

真正失恋的到来，九莉是蜕了一层皮的。

从惶惶不安的揣测，到若有若无的期待，再到彻彻底底的放弃，这个过程漫长、反复且挣扎。

回忆是一头会变身的野兽，失恋时，一旦想起，它就会露出狰狞的面孔，痛斥你过去的愚蠢。

6.回忆：二十年前的影片，十年前的人。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。

时过境迁，九莉离开了上海，九莉开始了新的恋爱。

但是回忆时，那二十年前的画面，十年前的人，梦到了，依然是幸福的模样。

失恋正当时，失了半条命才挺过来的痛苦，在二十年后的一次梦境中想起他时，居然还是快乐了很久。

时间抚平的是，眼泪沾湿后的褶皱，光滑的平面上，放映的，还是那个微笑的眼神——目光下视，像捧着一满杯的水，小心不泼出来。

有的人，就是命中的劫数。

往事并不如烟，十余年、二十余年，在反复温习的故事背后，是念念不忘的人，是爱过无悔的己。